十二

思想斗争是无产阶级革命胜利的精神之歌。我,沈意。历经几番寒彻骨,最终战胜了自我,取夺了胜利。欢呼吧,同志们。尽情的欢呼吧.…..“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起来!起来!起来......”

“哈哈哈,哈哈,这孩子,阿意,你小点声,我在阿嬷家都听见你的大喉咙了,阿嬷让你过来唱,唱给大伙听,哈哈哈……”

“改革开放那年都没唱,现在让我唱什么啊,起来起来起来,这是要放在心里的,不是挂嘴上的。”

“阿意,你奶奶想听你唱歌了那是,阿嬷我也想听听。”

“嗯…那我唱囖,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起来!起来!起来......”

就像此次在对待阿金的事上,精神胜利法是相当的奏效,且出乎意料的令人满意。每个人心中都该有一首为之振奋的歌,就像自己心上人一样,时不时还得拿出来咆哮两句,宣布他的归属权。我们年轻人爱国,从起来!再到起来!起来!起来!越唱越高亢,越吼越嘹亮,那可不是一般的爱,这爱深沉而持久。

前往阿金家的路,和改革开放、新中国成立的路走得一样艰难。每逢下雨,脚下泥泞不堪的道路全靠自己摸索,久而久之走得多了,也便踏出了前方的路。继续摸索着前方的路,踏平眼前荆棘满目,只为寻一方安生得以立命。如若再加上夜间行动,微弱电筒的光线直直穿过竹林,幽深不见底,忍受着刺骨的疼痛从胳膊往上窜,感受着脆弱的生命体息在四周翻腾,我像魔鬼一样快速的挪动着步伐,摩擦着从是非之地离开,便又加快了腿上的速度。险象丛生,汗毛凛凛。莫不是心中有鬼,作祟。

各种心理作祟的症状,都是自己足够无聊的表现。时间太多,无聊了,想象了。想象自己是圣人、小人、美人,漂亮的、丑陋的、智慧的,又是深处险境的、艳遇桃花的、天来横财的。总之,我是俗世间被俗事俗透的俗人一个,近日是空虚无聊,想得比常日更多更荒唐。

胡思乱想中打发了不少时间,倒不如现在去瞧瞧阿金,看看他有没有因我而又憔悴了几分。

走,上阿金那去。我拐进弄堂,从东边杀出,进入了阿金的地盘。鬼鬼祟祟,走走跳跳,蹭蹭蹭来到阿金屋外,我踮着脚往窗户里瞧,模糊的见着有两个身影在里边晃动。一个是阿金,还有一个绝不会是阿爹。那是谁?不,应该说她是谁。明显这是个女人。长发,披肩。背影孱弱,看似娇小惹人爱。正与阿金面对面,距离还那么接近。你看她甩头发的动作,隐约带着勾引,诱惑。我扶着墙壁,做足深呼吸,勉强不让自己跌下去。阿金这混账东西,竟然让莫名其妙的女人去他房间,置我于何地。气,当真气。不管她是谁,总归是个女人,我就来气。你说,要是个年长的就算了,还是个年轻的,或许还貌美的,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暗自咬咬牙,我在心底默默打起了草稿,交代自己待会进去千万不能输了气势。于是,我挺了挺胸,提了提臀,大步往前进。起来!起来!起来!沈意,起来!怎么就生出一种分外刺激的感觉,昏了头了。抬腿前进的过程中,我就不自觉放轻了脚步,直到站在阿金房门口,一愣。房门紧闭?我握了握拳,咚咚咚敲在玻璃上,声音格外脆亮。只听屋里边“嗯里”一声,忽的又没了声。我顿时心脏就像被人拿榔头梆梆重击了两下,有东西噼里啪啦碎成粉末渣子。我“唰”的推门进去,卯足了劲的。幸好没锁,不然画面得用龌龊来想象了吧。里边两人直直望向我,似惊讶,似不解,尤其是那女人。我快速上下打量了她,中等模样,同我比较,还是有些差距的。我在心里边笑笑,这时候,就该这么自信。我不去看阿金什么模样,因为心底有个恶魔的声音在咆哮,不能原谅他,绝对不能。为了遮掩我此刻眼底的风暴,我决定先开口。

“你好,我是沈意。”

我略过阿金,径直朝她打了招呼。

她婉约一笑,露出两酒窝。

“嗨,你好,你是阿金朋友?”

用的疑问句。铁定故意的。

我也笑笑,娇媚一笑,露出两更深的酒窝。

不过,我没回答。

“我也是阿金朋友,我叫王露,你可以叫我小露。”

多么没有新意的自我介绍。

啰嗦。

“嗯,小...”

“沈意,找我有事儿?”

我被立在一旁貌似带点委屈神色的阿金打断。

我斜了他一眼,不说话。

不知为何我瞧着他俩凑在一块的身影尤为刺眼,气就跟着不打一处来。仿佛我才是那个插足捣乱的第三人。

冷静,沈意。冷静。

“哦,对了,我出来时好像忘记锁门了,我得回去看看。”

如此蹩脚的藉口。烂透了。

我说这话时,眼神是飘向窗外的,也不知在对谁说。

哎。

出了阿金家的门,瞬间死而复生啊。我自嘲的笑笑,真够嫌弃的,沈意,说好的气势呢。我沿途踢着路边的石子,越踢越带劲,到最后是发了疯似得狂踢。蹬蹬蹬,鞋子都快磨破了皮。

“你在这干什么?”

我慢吞吞抬起我厚重的脑袋,这人不是初一嘛,嗯,不是初二,也不是初三,是初一。

“我问你,你为什么叫初一啊?”

我着实好奇。

“你猜猜。”

竟吊我胃口。

“我猜你是初一出生的。”

“又是这么说,看来你也肤浅。”

什么?我肤浅?

“是,我肤浅,求赐教。”

我闷闷的说。

“再猜猜。”

“不猜。”

“真不猜了?”

“不猜。”

我一下没了兴致,本来心情就凹糟,现下是更甚了。

我一扭头,准备往小路去。

“一字,简单,不复杂。”

我一滞。瞬又明白了他说的意思。

“嗯,简单好,我喜欢。”

他一愣,看着我,笑了。

我想着“一”字到底有多简单的时候,正巧瞧见他在对我笑,于是我也便咧嘴笑了。当我真的明白“一”字是最简单的时候,我已笑得合不拢嘴,后知后觉起来。

“怎么笑成这样?”

他过来,像是要扶住我。

我摆摆手,说:

“没事儿,只是没想到一字会这么简单。”

我直起身,又说:

“也太简单了点吧。”

他一顿,又是看着我,只是这次没笑。

片刻,却突然开口,声音很亮,像穿透云层御剑而来。

“你真的很可爱,让人着实喜欢。”

我静静一听,呆呆的傻了两秒。第三秒,红了脸。

因为,他看着我,说得特别真诚。

我是蹦蹦跳跳回的家。一屁股落在家门前的木凳子上,笑得是花枝乱颤。被人夸,总是开心的,激动的。更何况还是曾被自己幻想过的男人夸,能不沾沾自喜,心花怒放。混账阿金,别以为没有你,我沈意就没人要,没人捧,没人夸。

哼。也不过来瞧瞧,当真是没良心的家伙。

不想他,真晦气。

“谁惹你了?”

“一个混蛋。”

“哪个混蛋?”

“还能有谁,当然是阿...”

我迅猛地抬起头,托着下巴的手一凉。

“啊呸,你来做甚啊,让人看着就戳气。”

“我是个混蛋。”

“混蛋,好啊,和我有什么干系,别以为装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就要同情心泛滥了。”

“惹你不开心,就是混蛋。”

我挪挪屁股,脸朝内,一点不想同他说话。

“沈意。”

做甚,我唧唧复唧唧的咬着牙。

“媳妇。”

“谁是你媳妇?我...你闭嘴。”

沈意,冷静。

深呼吸。

“你啊,媳妇,沈意。”

沈意,冷静。

再深呼吸。

“臭不要脸,不想跟你讲话,一边去。”

“媳妇,别不高兴,我这不是过来了。”

我...他是我肚里的蛔虫吗?

“你的小情人呢?回去了?”

我不屑的问道。脸还是向着里边,眼睛往上,不看他,但也不知在瞧什么。

“我没有...”他顿了顿,“什么小情人。”

“没有小情人?我管你有没有,去去去,回家去,我很忙,没你想的那么闲。”

“媳妇,你这是掉进醋坛子了。”

“嗤...你又知道了,凭什么你说掉我就掉了。”

于是我连贯的发出了一长串传说中的冷笑。

“呵呵,呵呵呵.…..”

很冷。也很讽刺。

“媳妇,你转过来,看我一眼,好不?看我一眼。”

现在知道被晾在一旁的滋味不好受吧。你和小情人处一块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你正妻的感受,难道不应该和你正妻肩并肩,共御外敌吗。呃...正妻。我不禁晃了晃脑袋,我现在看起来像个怨妇吗?

像。

唉,想岔了,想岔了,也想多了。

“来,让我看着你眼睛,一眼是吧,都两眼了,还不转过去。”

啪。

唔。

“好痛,媳妇。”

完蛋。用力过猛,都甩出声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怏怏的放下了手。

“没,事儿吧?”

“有。”

“那,很痛吗?”

“很痛。”

“我,不是故意的。”

“......”

“行了,我沈意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之人,脸很痛的话,就赶紧回去歇息吧,你和我本来就没什么大干系,以后…就不要来了吧。”

我站起身,没想到结果会落得这样让人无语。有时候,我都搞不清自己想要怎样的答案,似乎他说什么都是错的,可是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结果我都会原谅,只是这过程进行的有些困难罢了。现下这结果的过程,就是在“啪”的一声中惊醒,最后草草结束这种变得陌生的氛围。

我不想说对不起,就是如此的难以开口。

“沈意,看看我好不好?”

我脚步一顿。从他声音里,我清晰的听出了难过和悲伤,还有乞求。我希望最后那一味,是我听岔了。

“沈意,让我抱抱你。”

我心一颤。对于让他回去和不要再来的话,口是心非到了极致。这时侯的我想也没想便转过了身,然后伸出手。后一秒,我就落在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渴望已久。他高大的身躯罩住我脚下阴影,仿佛我俩已融为一体。我双手环在他腰间,脸倚靠在他胸前,贪婪的汲取他身上散发的香草味道,阿金的味道。他用鼻子碰碰我耳朵,我嫌痒,便往后躲。他嘿嘿一笑,竟用嘴含住了我耳垂。麻麻的感觉让我丢了魂似的足足愣了三秒,也被他含了三秒。之后,只要回忆起这段儿,全身就是一阵哆嗦,但羞怯的感受却是分外的美好。

话说,第四秒的时候,我便仰起头,与他闷闷的对视。我把我所有的情绪传递给他,包括委屈、羞赧,还有喜欢。他接收到我眼底的讯息,投来更加深沉的目光。他时而像个顽皮的孩童,与我要糖吃。时而像个冷酷的杀手,与我要对峙。这样的阿金,让我迷恋。他不同的正面与侧面,带给我的情感体会,像爱情小说中的人物一样是深有内涵的。我讨厌肤浅,他内心是一望无际的。但面对我们的感情,却是剔透的。

......

“我们这样似乎不大好。”

“我感觉,好得很。”

他抱着我的手臂又紧了紧。

“不怕你小情人吃醋?”

“怕...怕你吃醋。”

我眯眼。

“我是你情人?”

“不,你是我唯一。”

“唯一的情人?”

我鼓嘴。

“唯一的爱人。”

“爱?”

“嗯,爱。”

“怎么不是女人?唯一的女人。”

我咕哝。

“这...我一开始就验证过了。”

“看哪呢你?”

“看这。”

他食指指向我微耸的山峰,笑得灿烂。

“......”

“好痛,媳妇。”

“胆大包天,叫你得瑟,活该。”

“媳妇...”

“做甚?”

“摸摸。”

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