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白一十二章 护教军

混血精灵在立场上存在着摇摆的余地，这是仇龙的判断，所以他愿意花费时间用言语对其分化拉拢。而地底精灵侵略者，是仇龙眼中的真正敌手，双方绝无谈判乃至媾和的可能，唯有至死方休。得展现出命运神殿护教军都无法撼动的战力，仇龙才好进一步的迫使混血精灵们投降倒戈。蜥蜴人和魔像颇有默契的同时缄言不语，前者还退开了几步，让出对峙阵型中间的主位，后者亦将关注点落在了新入场的敌人援兵身上，无视了鳄尾近乎逃逸的回避。地底精灵的护教军是仇龙目前为止见过的建制最混乱的军队，兵源种族庞杂，其中作为统治主体的真精灵人数不算多，高矮不一的灰矮人和牛头怪充斥在其中，且甲械制式多样。仇龙甚至怀疑护教军能不能排列出整齐的军阵，以应付大规模的正面对抗，或是说护教军就是用来进行小规模特种作战的，不用考虑维持严密战线的需求。三位护教军成员以一个倒三角的队形逼近了仇龙，黑褐鬃毛的牛头怪和铜环束须的灰矮人分列前方的左右两侧，真精灵魔法师押后。中古时代的地球通常会以披甲率来衡量一支军队的精锐程度，仇龙同样沿用了这个标准作为最直观的判断。身躯庞大的牛头怪穿着一套覆盖全身的扎甲，这上面所耗费的金属材料足够全幅武装三到四名人类士兵，尤其是牛头怪的蛮力足以承载更重的甲片，估算得宽裕一点，给五六名人类士兵使用都够了。而那个矮人被板甲包裹得好似一枚厚壳铁核桃，一只手上还绑着能遮掩半个躯体的钢铁圆盾，头上的尖盔只露出一道一指宽的缝隙提供视野。这两人无疑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护教军中的先锋士官，他们肉身的生命力在仇龙的“亡者探知”中，比变身为蜥蜴人的鳄尾都要强悍，然而在单纯的肌肉之上，另有一种魔法以外的奇异能量加持着包括后排真精灵魔法师在内的三人。那是刚才暗银主教战场仪式中降下的神力，给仇龙带来了许些威胁感，他先前通过圣精灵的德鲁伊和森林牧者多多少少的间接感受过此类冠以神名的力量。神力给仇龙留下的印象是隐秘多变的，它似乎与魔力泾渭分明、并驾齐驱，不会主动产生冲突，也不如魔力那般容易被观察到，譬如圣精灵信仰的自然神只们的力量，往往等到发挥实际作用了，才能引起他人的注意。仇龙曾经是个服从组织、遵守纪律的战士，但理智上他不迷信权威，心灵上亦没软弱到必须有个宗教支撑的地步。故此，他对神力或神明天然的毫无敬畏，有机会能与古德思世界的神灵角力，哪怕是以当下这种，好像从神灵角度看来很微不足道的方式，也极大的抚慰了仇龙的求知和求战心理。“镰月”构装左腿后退一步，双膝弯曲，蓄力停顿了一霎，俄尔，冲锋出剑，原地仅剩一片踩碎的瓦砾。一次主动的，乃至有着许些鲁莽的先手攻击，直指黑鬃牛头怪。既是佯攻，亦是试探。这个敌人的身高和臂展差不多是“镰月”构装的一点五倍，使用等同自身高度的长兵器双头斧，占尽了距离优势，仇龙可不想给他任意发挥的机会。再者，灰矮人的单手方头锤尺寸粗短，与队友的配合存在明显的范围空档，同时防具齐全，想要撬开他的金属硬壳需要一定的时间成本。这就是为什么仇龙偏爱进攻型的敌人，毕竟对方不会把所有的战斗资源都倾斜到防御上，相对容易取得战果。“别离”大剑化作了黑夜中的一线光华，不带任何遮掩和招架的姿态，平直地刺向牛头怪的腹甲，后者的反应也很快，见到魔像蓄力时，便已抡起了双头斧迎上。虽然武器长度上有突出优势，但牛头怪没有贸然的把斧刃砍向魔像的头颈，换作一些轻率的战士，发现自己有机会能先命中敌人的要害，就会不管不顾的赌一把运气，做着先一步了结对手性命且中止对手招式的美梦。牛头怪双手持握着斧柄，往“别离”大剑的剑尖拨挡过去。“镰月”构装的机械特性，决定了魔像固然以拟人的形态出现，却没有人身血肉弱点这一长处。因此，仇龙常用故意露出的破绽作为陷阱，来引诱无法克服认知惯性的对手，令不少误会自己能以伤换命的战士饮恨折戟。假设刚才牛头怪忍不住挥斧劈斩魔像，侥幸斫掉了“镰月”构装的头颅或者一条臂膀，仇龙余下的肢体依旧能完成将剑插进对手腹腔，再用力搅一搅的非人动作。可对方没有这么做，仇龙心想，要么是对手生性谨慎，要么是对手受过与构造体战斗的训练。当得一声，双头斧撞上了剑尖，旁人先看到火花迸放，接着才感受到兵器掀起的劲风扑面而来！大剑握在“镰月”构装手中形成一个杠杆系统，剑尖是杠杆力臂最长处，即是刺击剑招最薄弱的关键。仇龙没有调整姿势或者收剑变招的意思，他似乎对试探的结果不太满意，反倒将佯攻坐实成了主攻。“别离”大剑只偏移了寸许，却不像牛头怪希望的那样被荡开，仍然坚定不移贴着斧柄，朝扎甲保护下的血肉前进，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拖出一串炫目的火花。双头斧卯足了劲地挥砍，都未能格开“镰月”构装的兵刃，再想加力或是后撤都已来不及了。此刻壮硕的牛头怪在“镰月”构装面前，竟像是势单力薄的拦洪土坝，而相对矮小的魔像其剑锋恍若浩荡奔流。土坝看似摇摇欲坠勉强减缓了水势，但也将洪峰的水量越抬越高，任何一个小小的处置失误，都会引发滔天巨浪。趁着剑刃尚在斧柄侧滑行，离身体有段距离，牛头怪猛地俯身低头，两根粗硬的长角侧着架上了“别离”大剑，他肩颈和背部的肌肉随着发力膨胀隆起，顶得扎甲仿若一团熟铁拧成的疙瘩。敌人像抵角的斗牛般，蹄子蹬住地面，以躯干做支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终于让“镰月”构装的攻势出现了停止的迹象。仿佛魔像和牛头怪要进入僵持阶段了，灰矮人顺势夹击，他大概觉得“镰月”构装当下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状态，正是反攻的好时机。可在灰矮人动手的前一隙，仇龙骤然变招，他左手把住大剑，刚好别住了牛头怪的双头斧和犄角，暂时固定敌人的动作，接着右手前臂内弯，气势逼人的跨出一大步，手肘如硬铁锥般杵在牛头怪肋骨下方的腹心处。顷刻间，原来从容不迫的牛头怪瞪大了双眼，露出的眼白布满了血丝，口中呛出一团浓重的腥气，谁都能看出来他遭受着莫大的痛楚。灰矮人顶着钢盾助跑，冲锋，如同一颗滚动的实心铁球，这迟来的一击撞中了魔像的下肢，他成功的动摇了“镰月”构装的重心，仇龙连退了两三米才站稳。待之前缠斗在一处的魔像和牛头怪分开，只见牛头怪腹部的扎甲凹陷了一块，几片平整重叠的甲片都扭曲变形了，想必里面的脏腑亦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很可能出现了内脏碎裂出血的伤情。“镰月”构装想乘机致敌于死地。不过灰矮人继续进逼上来，后排的真精灵法师释放了吟唱好的法术，两名敌人进攻的角度和节奏不谋而合，闪着冰冷辉光的魔法弹道恰好擦过灰矮人尖盔的上方。灰矮人的单手方头锤破坏力有限，但他就像是一块顽固的绊脚石，牢牢的阻碍在魔像的行动路线上，利用低矮沉稳的身躯掩护队友，防止仇龙追击牛头怪和躲闪真精灵魔法师的法术。正因为灰矮人的妨害，仇龙应付此次的魔法攻击，仅有再次退开和强行承受两个选择。效果未知的法术，一直是“镰月”构装十分忌惮的，毕竟法术辨识技巧对施法者来说，亦是非常专业的知识。真精灵魔法师的施法过程，在仇龙的“亡者探知”中似曾相识，与阿洛缇挑战竞赛中遭遇的吉努什·刺荆相仿，他初步的判断是寒冰箭。况且，其他魔法中火焰的高温、闪电的金属传导、酸液的溅射等，均可能会误伤到距离魔像极近的灰矮人战友，而力场和动能法术很难穿透“镰月”构装的护甲。已经可以确定了，仇龙左手使剑同灰矮人对攻了几次，右手掌拍向寒冰箭，想把法术实体击飞。“镰月”构装一接触到那根浅蓝的冰柱，冰柱就炸开了，寒气沿着手掌往肩膀处蔓延，机械手臂的关节处一时间内俱蒙上了一层薄霜，虽然不至于令传动系统彻底冻结，但也令齿轮的旋转变得艰涩僵化。这个寒冰箭有些与众不同，大约是真精灵魔法师法术的威力要胜过精灵学徒吉努什不少，没等仇龙仔细体会，灰矮人举锤朝着魔像的右臂凿去，他连忙挥剑招架。“镰月”构装的外壳来自传奇甲胄的复制品，工料非凡，耐高低温与酸碱腐蚀，可隔热效果不高，内里的零件及骨骼只是熟铁或者碳钢，遇到低温变脆后，经不起重兵器的磕碰震击，更承载不起幽灵驱动核心灌注的庞大动力。有一条手臂不能投入战斗了，仇龙需要等待温度回升，可是真精灵魔法师的下一个法术又开始吟唱了，灰矮人依然无法伤及到“镰月”构装，同样仇龙也无法越过他去痛击受伤的牛头怪。战机就这样消逝了，牛头怪捂着腹部佝偻了数秒，就在仇龙以为他忍耐不住内脏的剧痛，要跪倒在地时，牛头怪居然直起了身躯。仇龙那颗冷硬的幽灵脑袋稍感诧异，敌人硕大的牛眼中血丝未退，反而迸发出了一股狂热的意志，他拎起双头斧上前助战的动作，没有受到伤势一丝一毫的影响。牛头怪的呼吸中尚带着血味，仇龙能闻到，应该是神力压制住了他的内伤以及痛感。“镰月”构装以大剑对付双头斧，以铁拳对付单手锤，还是不得不再退几步，他的机械部件隐隐有了损耗的征兆，这时鳄尾便领着剩余的混血精灵冲过仇龙守住的街口，杀向了市民民兵的街垒阵地。仇龙看也没看，短耳商会的暴徒遭受了多次打击，战斗力和士气严重下降，他相信阿洛缇和伙伴们以逸待劳不会落败。得先集中精神消灭护教军三人组，对方可不是先前割草一样就能处理的喽啰，值得仇龙去认真对待，他已经调整好了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