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俘虏

定辽城贫民区的火势几经起落，已经不是仇龙单独能控制的了，所幸的是他和阿洛缇的努力没有白费，先前的忙碌争取到了一些时间，让精灵居民们可以抢救财物，并带着老幼转移到安全地带。不同于富户有些金银细软便于携带，贫民区的住户们大半的财富就是房屋中的日用品。点心铺子里的面粉、饴糖，屠夫的全套刀具，皮具店和裁缝店中的布匹、革料。生产工具和生产原料，几乎是精灵平民阶层生活的全部了，前者可能花了多年劳作的积累置办齐全，后者意味着未来的温饱。所以仇龙目睹了贫民区住户们以几近搏命的态度，与烈火浓烟赛跑，即便是房屋梁柱被烧得摇摇欲坠，也阻挡不了精灵们冲进去搬运家资。“镰月”构装在死亡边缘救下了几条性命，仍旧有不少精灵被严重烧伤或葬身火海。认清了火灾无法迅速平息的现实，贫民区的住户们也没有逃到城外，有的会像着魔了一般锲而不舍的浇水灭火，有的则望着碎炭余烬伏地恸哭。阿洛缇守着几个和亲人走散的孩童，用手绢擦干净他们被飞灰和涕泪糊得脏黑的脸蛋，仇龙回过身把两个地底精灵俘虏拎到一处烟熏火燎的干泥墙后，此刻，首要的任务已从救灾转为审问情报。昔日里能从死灵魔法师骨铭处吞噬大量的知识，是当初双方在战斗中精神联系密切的缘故。现今仇龙为了杜绝他人的思维干扰，解读灵魂碎片这种事他慎之又慎，间接导致了情报获取的不足。况且，越是抵抗意识顽固的对手，进食他的灵魂时，能缴获的讯息越少，前几名被杀死的地底精灵战士均没能给仇龙提供有价值的东西。“如果我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您能保我不死么？”肢体健全的地底精灵神色坦然，全无一丝败落的耻辱。“身为俘虏，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仇龙的机械手臂搭在剑柄上，在他眼中，这些只知道投降以求苟活的家伙都是软骨头，预想切掉几根指头应该能让对方知道厉害。谁知“镰月”构装刚准备有所动作，提出条件的这个俘虏就移步到了断腿族人身后，她的左臂勒住了同胞的脖子，右手扳住脑袋，用力一掰。因为发现俘虏不是要攻击自己或友方人员，仇龙的反应稍稍慢了一霎，他不想马上掐断信息来源的犹豫心理，给了对方一个小小的机会。咔嚓一声细微的脆响，因重伤失血挣扎不得的断腿俘虏脑袋歪向一旁，失去光彩双眼满是震惊，临死前都没想通为何同为一族的女性战友会痛下杀手。“作为您唯一活着的战利品，我想我现在有资格了。”地底精灵的话中大有谈判的意思，可行为非常恭顺。淡去战争带来的色彩，地底精灵女性的一面展露出来，她跪坐在地上，双手撑地，伏下身段，低着头不敢直视仇龙机械体的面部，桃子般丰润的臀部线条反倒成了显眼的视点。不知是不是她专门练习过，整个过程谙熟无比，不带一丝突兀。带有着动物性双重暗示的姿态，仇龙只接收到了其中的一重：地底精灵如野兽般的雌伏，降低了其肆意妄为招惹来的幽灵的杀机；但另一重的意思对他寒冷的灵体不值一提。“镰月”构装静默不动，像是在重新审视敌人。所有的地底精灵都如此自私冷酷么，还是眼前的这位是个特例，仇龙心中思量，他仔细地观察到对方在轻微的颤抖，明显怀着莫大的恐慌。看来地底精灵女性不是不知道自己在用性命做赌注，她无法推断自己是否会被杀掉，可为了活命，她以异常的勇气，实践了自己危险的机心算计——抢先杀死同伴，变相的增加了自身价值的权重，赌一把敌人会出于理智或仁慈饶她一命。孤身来到异界的仇龙，不喜欢别人替他做决定，这个原则中阿洛缇当然是例外，而代他决定了哪个俘虏该死的地底精灵女性，理应接受点惩罚。“别离”大剑缓缓地拔出皮鞘，仇龙长时间的沉默，大大的延长了地底精灵生死未决那种煎熬，论及折磨人心，幽灵本就是个中高手，眼下不过是牛刀小试。地底精灵咚咚的心跳声愈发容易被幽灵捕捉到了，她身体的微颤渐渐地变为抖若筛糠。“你凭什么以为我不会杀你？”仇龙问完，见到地底精灵女性像是松了口气。“我保证我对您一直都会很有用，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无论是您想知道些什么，还是想让我为您做些什么。”她以蜜糖般谄媚的语气回应道，并且双手如同滑腻的毒蛇缠上了“镰月”构装的胫甲。地底精灵女性仰起脸蛋，火光的照耀下，黝黑却细洁的皮肤泛起光泽，苍白的长发亮出了银色，她表情恰到好处的闪过一瞬羞赧的笑容。仇龙作出颔首端详女子容貌的样子。换作常人来看，这名俘虏眉眼纤长圆匀，颧骨略高而脸颊消瘦，深紫的嘴唇闪着水蛭环节般的润光，着实有种险恶又叫人挣脱不掉的吸引力。正在地底精灵女性为自己的魅力暗藏得意，想起身倚住“镰月”构装时，一抹寒风擦过她的鼻尖，吹得她的白色发丝漫天飘舞。什么样的风能眨眼间搅碎头发，地底精灵惊叫了一声，瘫坐在地，她身旁同胞未凉的尸骸从腹部被剖开，象征着生命力的丝芒飘向“别离”大剑的剑刃，直到骨肉焦枯。“我不喜欢太多的废话，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仇龙没有还剑入鞘，下不为例的警告很浅显。致命武器斩出轨迹是一轮圆月，差点碾灭了生还的曙光，地底精灵五体投地，她不敢再向仇龙要一个确切的保证，只是暗自祈祷她的谈判成功了。“你们是谁？”“大人，此次进攻定辽的军队，是奉了真精灵幽暗女皇之令，指挥官是命运神殿银熔城教领的萨娅·暗银主教。”“你们是怎么进城的？”“多年前我们和混血精灵合作挖通了地下隧道，由此入城。”“你们此行的战略目的是什么？”“我们此行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为了响应盟友舍伦王国的战局，里应外合攻陷遥州；二是为了拿到保管在遥州学府中的宝物，就是当年地表精灵与龙族缔盟时留下的那三件。”听到这儿，仇龙对审问俘虏的期望基本达到了，他分析地底精灵女子说得差不多都是实话。遥州学府的文献记载，地下世界是个相当广阔的空间，居住其中的智慧生物种群繁多，依据其深度大致可分为三层。离地表最近的一层被地表国度称之为“微光地域”，是地表冒险者们探索得较多的区域，安全系数也较高。第二层被称之为“幽暗地域”，这是地底精灵们所起的名字，通过入侵地表的方式扩散开来。“幽暗地域”下方深处的渊洞，少为人知，有关那里的记载寥寥可数，是古德思大陆上公认的“失落地域”。幽暗地域的地底精灵在地表恶名昭彰，可实际上他们并没有统治整个地域，仅是勉强以霸主自居，靠压迫其他地下种族，维持了一个松散的奴隶制帝国，占有一些地下人形生命适宜居住的空间。真精灵是地底精灵的自称，源于同地表精灵的夙怨，对应着圣精灵的名号，向世界宣告自身精灵血脉的正统性。依仇龙自认的“拙见”，真精灵的这个“真”，在地表诸国的认同度，似乎远不及“真”龙的含金量高，尚不及圣精灵帝国的“圣”广为人知。“你们盗走遥州的三样宝物，是想作以什么用途？”“呃……在下……在下实在不知！”仿佛蛤蟆一样匍匐在地的地底精灵女子，额角汗水淋淋。这是仇龙抓住的关键问题，他从俘虏身上窥见到了一点地下敌人的行事风格，说什么第一目的是为了响应盟友，战士之间毫无情谊可言的军队，必定不会为了盟友孤军深入，冒火中取栗之险。定辽遭到烧杀，遥州防线溃败的首要受益人绝对是陈兵边境的舍伦人，人类大军占领这里，可比只能派遣精锐小队远征作战的地下国度要方便。而抢夺带有圣精灵和真龙技术结晶的宝物，回去加以研究自用，更符合地底精灵的利益最大化，说不定这些核心技术能给他们带来战争中的局部甚至全面优势。“镰月”构装一动不动的沉思，引发了女性俘虏一些不好的联想，上次同样的情形给她造成了深刻的教训。“大人……大人，请您不要杀我，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我还知道些别的情报，暗银主教为此次行动专程携带了特殊装备，遥州学府的防御体系就是用它打破的。”“是什么装备？”“因为主教的行动计划保密严格，我也无从知晓，不过我熟悉神殿内的大部分武器，您带上我一起，见到了那件装备我自然能认出来，可以把它的缺陷或弱点告诉您。”地底精灵使了什么手段短时间内攻入了学府，仇龙真的有些好奇，俘虏看似是在找借口求得多活一时，换个角度想亦不无道理，幽灵对地下世界的种种十分陌生，何况他暂时的确没有处决俘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