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一杯酒,十年灯22

风大了,支棱起来的草也被吹得发出沙沙声。

华宁心烦意乱,犹自折了枝,道:“先生,学生先走一步。”

谢衡没作声,看着她大步走向叶清桐,影子斜着蔓延至他足下,又细又长。

朝上也不太平,近来所有人盯紧了猎场事,参宁家的折子不要命地往皇帝跟前送,朝上唾沫星子满天飞,话是一个比一个难听。都说文人的笔能杀人,怕不过如此了。

皇帝却迟迟不下决定,硬生生给拖了一个月有余。这一个月也没闲着,查完刺杀青王府世子这一案,便查宁家的账目,动静之大,赶得上抄家,惊得一众人噤若寒蝉,屁不敢放,生怕下一个查的就是他自个儿。

待终于结案,已进入了孟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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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场雨,方凉快些,就着潮意,谢衡去见了皇帝。

小太监一早便侯着,谢衡来了便哈着腰勤快地给撩帘子。外头还有些雨后的闷,屋里倒清爽了,一抬眼,皇帝便在桌旁独自对弈,掀了掀眼皮,道:先生坐。”

谢衡沉默着坐在皇帝对面。

“近来多留了些天,可住得舒坦?”皇帝问。

谢衡道:“尚可。”

皇帝叹了一口气,将黑子落下,说道:“阿宁可有扰着先生?”

“不曾。”

……

这样一问一答,过了近半个时辰,说尽了没用的话,皇帝悠闲自在,谢衡十分淡定。他清楚,这是皇帝惯常的方式——一旦皇帝想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便会客套一番,作个铺垫,这些客套里有他真的想问的,也有不经意又无聊的问话,旁人听不出,只好认真作答。

谢衡看不出任何厌烦。皇帝将棋子扔进棋罐,在清脆的声响中道:“可有消息了?”

谢衡垂下眼睫,说:“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皇帝竟控制不住微微前倾了身子,微微浑浊的眼睛看着谢衡,微微笑道:“何时才能有啊。”

谢衡稍作一笑:“陛下莫急,有消息我自然会第一时间来禀报您。”

皇帝靠了回去,挑着一边的眉,道:“你若诓朕,那可要伤我俩的感情的。”

“怎会。”谢衡说得真挚,素来平淡的眉眼竟也染上了几分真诚,“我怎会诓您。”

皇帝却笑了,温声说:“先生说的是,你怎会诓朕。是朕多虑了。”

两人相视而笑。

皇帝道:“你生了一张会骗人的脸。”

“哪儿能。”谢衡说:“这本就不是我本来的面目,谈何天生便有呢?”

“原不是啊。”皇帝若有所思,“先生怎不露真容?”

皇帝是有些意外的,他本就知晓谢衡会易容,但没想到自己成日见的这张脸竟也并非真容。想到这,他眸中划过冷意,手指微微屈起敲打了几下桌面。

“原本面目丑陋,难登大雅之堂,怕是污了陛下的眼。”谢衡从容答道。他心道,明路之那张脸才是真的会骗人。

“原是如此。”皇帝摩擦了几下手指,说:“当真是可惜了。”

谢衡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