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缺德 【第五更】
我曾经无数次推演当我见到真正的张天穹时该如何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紧张，不过如今虽然我感觉我控制得很好，但是眼前这些人物明显与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既然我能感觉出来他们与我不同，难道他们竟然没有看出我跟张扬的区别？也不知道是我伪装的太好还是猫的设定就是这样……
张天穹身为茶瓦冲的龙头老大，对他来说或许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但可惜他是人，终究难逃生老病死的宿命，我看着下面张栾，三夫人以及张天穹身边的众人，以我一个局外人看来，我竟然有些同情张天穹，这些人各怀鬼胎却又心照不宣，像极了一个个带着假面的小丑。
生日宴会在张天穹致辞之后停滞了片刻，马上又恢复了正常，以陆少天，杨信，秦无城几人为首，茶城各行各业的人物都上来献礼，不过我这才发现人的眼界和人脉与生活圈子有极大的联系，能出现在这草坪之上的，除了张家人，就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我之前觉得很厉害，伸手都够不到的人物，在这里竟然如同过江之卿一般。
不管是谁上来献礼，张天穹都微笑示意，表示回礼，草坪上的礼仪结束之后，所有合耀社成员在白英的指挥下站成两列纵列，双手背在身后，井然有序的为宾客指引了一条通往宴席的道路……
张天穹跟秦无城几人虚伪客套了几下便领着众人向屋内走去。
不过我此时却发现身后有一些异样，似乎有人在争吵，我并没有第一时间跟着宾客进到宴会去，而是向着争吵处走去。
三夫人也没有注意到我，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张栾那边。
我远远便看到有几个张家人正拦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年轻人，那人带着厚厚的镜片，头发蓬乱，穿着也与今日的宾客大相径庭，我猜测可能是他想进来，但是却被张家人拦住。
我向着争吵处踱步过去，那人注意到我走过来，赶忙病急乱投医地招呼着我“诶，你咋这样呢，进去了也不等我一会儿……”
我看了看我身后似乎并没有人，用食指指了指我自己，一脸不解，我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看上去比我大几岁的年轻人，似乎我并没有见过他。
“诶，让一下让一下，这是我兄弟，我刚才去上了个厕所，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拿着我的请帖先进去了”
“你说他是你兄弟？”
合耀社成员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把把他推到了地上，眼镜掉在地上，他哎呀了一声，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半跪着摸索着自己的眼镜，眼睛眯成一条缝，自言自语道“你们这帮天杀的！”
“臭要饭的你赶紧滚……这是我们张家的三少爷！你说三少爷是你兄弟，你忽悠谁呢？”
那地上的年轻人终于摸到了自己的眼镜，戴上之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他咂了咂嘴，摇了摇头，一幅我们看不懂的高人作派，从地上缓缓站起来指着我却像发现什么宝贝一般……
那两个拦住他的张家人也有些发懵了。
“妙哉，美哉……”他惊喜地点着头。
我走到他旁边，合耀社成员还把我拦了下来。
“三少爷，这个人疯疯癫癫的，还是不要靠近……小心有诈！”
我好笑地摇了摇头“你们不用这么担心，就算有诈，以他这小身板，还能伤到我不成？”
那两个张家人还想阻拦，但是见我稍微有些收起笑容，才向两边退去。
我这才发现，在张家这个地方，你笑着对人是没用的，别人只会认为你是笑里藏刀，只有端起架子，才能镇得住人。
我向来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他开始上来就说认识我，然后之后被识破之后又开始故作高深，我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是个脑筋转的极快的人，不过这不是我要主动接近他的理由，我没有跟着宾客一起前往宴会地点，而是向他走过来，最大的一个原因是他很像我在县城的一个朋友……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他捏着自己的下巴，然后来回踱步道“你是张家的三少爷？你最近一定有什么喜事”
我也不知道张天穹要传位给我，这算不算是一种喜事，不过看他这样子似乎要给我算上一卦，按照我之前了解过的江湖骗子的桥段，一般这些人有一些真本事，但多半是靠忽悠，我也不猜穿他，我就想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些什么来……
“不过这喜事做好了是喜事，不过对你却不是……”
我咦了一声，不过刚发出声音，我就后悔了，因为通过这一声，他大概就已经确认他上一句话是对的了。这些江湖骗子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察言观色，说出一些两头堵的话来测你的反应，一旦你有任何表情或者迟疑动作，他马上就能改变自己的话来圆过去，所以听起来头头是道……
“实不相瞒，在下对易经八卦，风水玄学略知一二，师从西北刘天师，道上都称一声缺德道人，我有方法可助你化险为夷，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捏起两根手指有些神秘莫测。
我看着这人越说越离谱，哪里有人会把自己的道号叫缺德的，已经把他划入了江湖骗子的行列，转头就要走……
他却一声怒吼把我拦了下来……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谁？”我不以为意地敷衍道。
“刘邦！”
我站住脚步，心中却觉得好笑，刘邦好歹也是汉朝开国皇帝，我就是个从小县城跑过来的四无青年，拿我跟刘邦比，心中思虑着这人大概是没救了……
“额头宽阔，眉头耸起，下颌腮骨方阔，眼炯炯有神，眉秀耳阔明，神清貌正，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呐！”他拍起手喊道。
“你的意思是我是个小人？”
我又折了回来，走到他面前，说实话，我之前就酷爱中国古代史，楚汉之争更是让我印象深刻，在那段历史里，我更多欣赏的是项羽那种乌江自刎的千古佳话，和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霸气，对于刘邦，我一直觉得他是个真小人……
“非也非也！汉高祖一介布衣，十里亭长斩蛇起义，知人善用，打下大汉朝四百年基业”他涨红了脸，义正言辞地冲我叫嚷道“谁说小人物成不了大气候，刘皇叔一织席贩履之徒，却能沧海横流，三分天下有其一……”
那两个合耀社成员听得云里雾里的，摸着脑袋互相大眼瞪小眼。
我却感觉他这句话不像是忽悠我的，倒像是真心话，而他那句谁说小人物成不了大气候却让我反复重复了好几遍……
我正在思考时，冷月从远处寻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他还是一脸不近人情。
“里面已经开宴，夫人叫你赶快进去……”
“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冷月向正厅走去。
“奈何我空有张子房之才，却遇不见一十里亭长，可悲，可叹！”他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丧道。
我知道他这是演给我看的，不过我还是停下了脚步，跟旁边的冷月说道“这个人让他进去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冷月听见我的话打量了一下地上那个自称缺德道人的瘦弱青年，没有说话，只是随手一甩，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到那缺德道人旁边的地上多出了一把拇指大小的飞刀……
“普通人，没问题……”冷月淡淡的说道，然后头也不回的向正厅走去。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冷月，这是什么意思，有没有问题扔一把飞刀就能辨认出来吗……然后向着那两个合耀社成员打了一声招呼，便不再管那个缺德道人，跟在冷月身后向正厅走去。
他说的话我也就当听故事一般，在耳边过掉了，这要是在以前，我在大街上遇到，可能连理都不会理，只不过今天在张家这样的场合能遇见倒感觉有些亲切，跟那些挂着虚伪嘴脸的商人在一起，我倒觉得这些市井小民更加真实，即使他只是一个骗子……
那缺德道人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把飞刀捡起来擦了擦，放在兜里，刚才还哭天喊地的一站起来就收的一干二净，径直穿过那两个合耀社成员，从两个合耀社成员身边经过时，还不忘了耀武扬威，挑衅的看着两个人。
那意思不言而喻，你们刚才看不起我，现在还不是得乖乖放我进去。
我跟冷月回到宴会时，庄园的下人已经开始在上菜了，我跟冷月到了三夫人那一桌，张家的宴会，排场一般都十分大，巨大的圆桌上大摆了二十八个菜，其中不乏鲍鱼海参这种山珍海味，我看着桌上都是一些我没见过的人，大约坐了七八个，不由觉得有些浪费，不过一想到门口草坪上，光酒水糕点都摆了两百桌，也就不觉得现在有什么问题了。
我用余光扫了一眼正厅内的其他桌，发现那缺德道人就坐在离我不远的一桌，不过让我意外的是，这人倒跟那一桌人看起来很熟络的样子，像个主人一样招呼着其他人动筷，而且看起来十分健谈，这人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敢明目张胆到合耀社行骗，不是个胆识过人的人就是个傻子……
冷月注意到我的目光，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眼神中吐露着一丝不解，我知道他不解什么，或许是不解我为什么要让这个人进来，这摆明了就是个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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