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何谓功成尚须证
褚元方蓦然双目一亮,道:“荆柯道友并非是一举成道;而是利用心元识海取用道术。”“所立本身像者,并非是将那观想之道境照影一举示现为真实;而是将其成长之路以最直观的法门传授下来。”荆柯缓缓点头,道:“褚道友好见地。”这位褚元方,在他的立道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立道之事所引发的一界气运,如果说自己占据七分,那此人也得占据三分。也不知这潜移默化的气运加身体现在何处;如果体现在道术上,未必不能令他突破圆满境界的桎梏。北泽仑道:“原来如此。”青笠上真接话道:“敢问荆柯道友,你距离最终成道,尚有几许时间?”荆柯道:“以我心中所感,五十年足可成就。但是其后得法的诸位,或许当在百年以上。”青笠上真茫然失神,低声道:“百年么?”思虑品味良久,青笠上真一声叹息,释然笑道:“道有简易,功有深浅。若骤然所见之影,便是荆柯道友功成之后的真实气象,那么一百年水磨功夫,也是完全值得。”元婴境成就近道境的破境关门这一步,赤界之上本是速度最快的,从感应到破境时机,到最终功成,不过是三天时间。在紫薇大世界中,却是至少三载,通常十余载至数十载、近百载不等;至于九宗道术的成道特殊,故往是五百载,如今是三百六十年。眼下荆柯所立之法,已然超过了除九宗之外、本土道术的破境时限。因为每一个步骤循着那竞合之影的指点,等若天然隔了一层,速度自然要慢些。但青笠上真说得明白,如若其等第一眼直觉、见到荆柯身上那宛若“无形袍服”的气机感应实体化,就是他成就近道之后的真实气象,那么如此雄厚的规模与根基,也确实当得三日变成百年。就在此时,两圈人物之外,一位上真忽然出言道:“照此说来,荆柯道友既未真正验得功成,那么立道之举,尚未算得上完全成功?”四周列位真君,都是将目光聚集过去,神色间分明十分诧异。当即有人反驳道:“依乾兴上真之意,是质疑荆柯道友此法不能真正成就了?”刚刚出言的这位,青色长须及胸,两鬓却微微斑白,身量瘦削,头戴一顶玉冠。此人道号乾兴上真,乃是出自三大势力之外、一名为平野宗的独立宗门。乾兴上真迎着众人目光,也是微微一愕,旋即哑然道:“某并没有其他意思……以荆柯道友之功行,将来成就近道真正是水到渠成。但是按照常例,在荆柯道友证得近道修为之前,此番功业,到底未能算是真正成功。”北泽仑之侧,方无聚忽然出声道:“依荆柯道友之功行,一旦得法感应不虚,就不会有任何差池。”诸真连连称是。但方无聚话锋一转,忽然又道:“但是是否真正功成,却并不是以荆柯道友成就近道来验明。哪怕荆柯道友成就近道,或许赤界之上的道业更替,也不能说是彻底成功。”这一番话,却是人人闻言吃惊。连北泽仑也是眉头一皱。但出奇的是,却没有人出言反驳;反倒是列位真君都露出了仔细思索的神色,各自低头不语。过了十余息,反倒是从许多人神情中看到了认同。荆柯笑言道:“我固知方无聚道友之意。”以荆柯的修为,哪怕是稍弱一些的人物,一旦发动了某一门破境道术,其能够运使与否,是不是能够顺利走到终点,感应直觉之准确与生死大事无异,既然眼下无恙,就绝对不可能出现破境失败的事。方无聚担忧的是,这破境之法,对于荆柯而言或许容易;但是对于其余人来说却有可能艰难到不可思议。如果这破境之法门槛过高,以至于大大超过了从前之故法,那么这道术更易,哪怕成功,也只是形式上的成功。在他们眼中彻底的“成功”,其实不在于荆柯,而在于以赤界之上的修道者尝试,验明此道之易行。方无聚认真道:“不知何时可得验证?”荆柯伸手向前一指,怡然道:“法诀俱在,当择人而试。只是这成道之先后,颇有关碍;所以不能不慎重选取。”方无聚掉头一望,不由怔然。荆柯所指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无名界域中最核心的所在,空蒙幻影、宛若实相的无名界躯壳内的宽心禅碑文。但是放眼望去,那宽心禅碑文一切如昔,没有任何变化,哪里算得上“法诀俱在”?褚元方却是一皱眉,然后眨了眨眼,露出疑惑的神色!然后他勐地纵身遁下,须臾功夫,已然带了一名心禅庭分舵的元婴初期修士上前,问道:“你看到了什么?”那相貌甚是年轻、明显可以看出只是刚破境未久的元婴修士,循着褚元方的指引定睛一望,然后结结巴巴的道:“正心观想大成法……”四下诸位上真,都是一愕。良久之后,众人陆陆续续反应过来。原来,在已然用旧法成就近道之人眼中,这宽心禅碑文,依旧是原本文字;但是在确立路线之人看来,此间文字,已是显化成了一门新的道术。一体两面,唯看你所行之道!道术俱在,接下来就是选择人物加以尝试了。如果荆柯之外的本土修道人,较为容易的掌握了这一门法诀,那才是真正意味着大功告成!北泽仑目光闪动,旋即问道:“成道先后,暗藏玄机?不知第一批试法之人,要选择几个?”荆柯回想起心元识海内璧影之象,本想说“二人”;但是心念一动,却道:“本不在多。只得一个便好。”……石墩之上,棋局交战甚酣。棋局两边,赫然是魏清绮和孔陆。进了缥缈宗之后,魏清绮也不提传授道术的话;只是带着孔陆在山门之内踱步行走,然后问一些既往经历的话;然后再讲一些凡间趣闻,山野奇谈。走得久了,孔陆只道双足酸痛。于是魏清绮便将他背在背上,在宗门之内缓行。宗门弟子见之,暗中啧啧称奇。过了一日,孔陆却将身上所藏棋盘棋子取出,言道要与魏清绮一试这号称象棋的新棋种;魏清绮欣然从之。恍忽之间,竟是一连对弈了六十七局。观孔陆此时相貌,双眸灵动,神采奕奕,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疲倦。直到此时此刻,他心中念头异常清晰——这三载以来,所“积压”的许多孔雀一族道术,看似有条不紊,炼化有时;但是随着积压总数愈来愈多,其实总是对自己精神有一种微妙的影响。但是来到此间之后,区区数日的散步弈棋,好似自己的心灵如同时空之无穷无尽,豁然开拓,蓦然生出一种积蓄再多也无所畏惧的畅达感,心中惬意,以此时为最。同时面对眼前这位缥缈宗掌门,更多出一种奇特的亲切,和一种观察、形容、和感知的欲望。魏清绮心中暗奇。凭借她的道心感应,明显能够感受到对面这小家伙在暗中审视评价自己。对于一个年方六岁的人物,面临一位道境,有这样不受干扰的“审视”念头,其实颇为灵异。魏清绮微笑道:“我是何人?心中如何想,就如何说。”孔陆一惊,小脸上分明露出谨慎的神色,偷偷瞄了一眼后,才慢吞吞的道:“小子斗胆,以为能够形容魏掌门的,唯有‘圣质’二字。”魏清绮眉目一动。九宗之内,并无这样的断词。据魏清绮所知,孔雀一族中同样没有;但是她也能依稀感受到这个评价的含义。如果是由这小家伙生造而出,都倒是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