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归来
冷,很冷,凉寒刺骨犹如置身于冰窖之中,白秋的意识在挣扎,用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很重,怎么也睁不开。
渐渐的,白秋的意识开始涣散,她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十年,也许是百年,白秋涣散的意识开始凝实,她尝试着睁开眼睛,第一眼很模糊,第二眼逐渐清晰。
野草丛生,冷风呼啸,枯枝败叶中掩映着残肢断臂的新鲜尸体,血腥味随疾风窜入鼻腔,白秋楞了几秒,回过神来,倚靠着身后的参天大树站起身来。
站稳之后,习惯性的垂首打量自己目前的身体,玄衣上沾满了鲜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的数十处,清晰的痛疼感传遍四肢百骸。
“嘶”
白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真TM的疼啊,她很久未曾有如此真实的疼痛感了,一时之间有些忍受不了。
“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凭空出现在白秋的正前方不远处,头披帷帽身着白衣,脸上覆着白色面具,双手带着白色手套负在身后,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清寂如死灰,他的周身萦绕着死亡气息。
“去那?”
白秋强忍着疼痛咬牙询问,眼前的这个人,周身都散发着杀伐之气,这种气息,她再熟悉不过,这样的人,身上背的人命定然不计其数。
“下一关”
老者抬眸睨了白秋一眼,这一眼,如蛇如蝎,让白秋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恐惧感,让她只想要避而远之。
“是”
眼下的情况容不得白秋拒绝,她识相的跟在白发老者的身后,穿过荆棘丛生的山林,随后步入一间破败的庙宇。
偌大的庙宇之中站立着数十个和白秋一样身着玄衣之人,每一个人都面若冰霜,身上或多或少的都负了伤。
白秋打量着他们,他们也打量着白秋。
“你们之中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
老者的语气森冷,不带一点温度。
“祝你们好运”
老者凭空消失了,庙宇的门也关上了,门上附着着符箓,好似某种阵法。
“唰-唰-唰”
“唰-唰-唰”
长剑出鞘的声音接连响起,不绝于耳,白秋还处于懵逼的状态,剑与剑的碰撞声,强忍着疼痛的闷哼声接踵而至,白秋恍然觉得自己身处修罗场。
“停”
“停”
“停啊”
白秋声嘶力竭的呼喊声被无情的淹没,鲜血四溅,血腥味蔓延至庙宇的每一个角落,白秋的脸上,玄衣上都被溅满了血。
求生欲促使白秋装死躲到了庙宇的角落里,拉过一具尸体做屏障,眯着眼睛看着庙宇中已经杀红眼的一群人,谁能告诉她,她究竟来到了什么鬼地方。
玲珑幻一如往常的开始改造她现在的身体,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在逐渐消失,白秋冷眼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死人,她司空见惯。
“你,过来”
一番厮杀过后,庙宇中只剩下一人,一个男人,那个人比她伤得更重,眼眸中布满了血丝,尽显疲惫,半跪在地,就靠手中的剑在支撑着他的身体,才不至于倒地。
“哦”
白秋推开挡在身前的尸体,谨慎的一步一步靠近那人,绷紧了身体的每一根弦,躲,不是办法,也不是白秋的作风。
“唰”
那人陡然之间跃起身,用手中沾满鲜血的长剑直刺白秋的心脏处,白秋躲过了,感慨这人的爆发力够可以的,频死状态还能爆发出强有力的杀招。
“唔”
白秋跃起身一脚踹在那人的胸口处,那人便倒在了自己一手造就的尸山血海里。
“你好”
白秋自认为很礼貌的开头语并未换来回应,那人的脸上除了有三分诧异外,再无其他情绪,他好似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只是在静静的等待它的到来。
“我不杀你”
“呵”
那人闻言嗤笑一声,他以及地上那些尸体,都是月影楼从各地购买的奴隶,踏进月影楼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注定了。
“刚才那个老头儿是谁?”
“不知”
“我是谁?”
“不知”
白秋围绕着那人渡步,她不信这世间有油盐不进的人,她不信世间凡人没有软肋。
“你是谁?”
“李焕”
白秋楞了一下,这名字好熟悉。
“刚才那老头儿是谁?”
白秋又问一遍。
“不知”
其实李焕并没有骗白秋,他的确不认识那老头儿,也不认识白秋。
“走”
白秋身上的伤此时已经痊愈了,她扶起李焕打开了庙宇的大门,带白秋入庙宇的老者正负手立于庙宇门口。
苏杭如鹰隼一般深沉的目光落在白秋和李焕身上,他说过,庙宇之中的人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那么走出庙宇的二人谁已亡?
“小姐,你胜了”
“走”
“又去那?”
白秋警惕的看着苏杭,直觉告诉白秋,这老头儿很可怕。
“月影楼”
白秋扶着李焕跟着老者走出了庙宇,回首看了一眼庙宇中躺成一片的尸体,压抑的感觉冲撞着白秋的每一根神经。
月影楼。
“三娘”
“哟,二小姐活着回来了”
一个青衣女人手执蒲扇款款而来,行走间,身段妖娆婀娜,轻言浅语的声音夹杂着嘲讽之意。
“将此人送去药泉”
“是”
青衣女子名唤月三娘,是苏杭的大弟子,更是名满天下的神医,弥月谷的主人。
...
白秋跟随苏杭步入月影殿,月影殿中烛火摇曳,在寂静的夜晚凭添几分孤寂。
“你叫白秋,你有一个孪生姐姐”
“可你二人的命运却截然不同,你一出生就被定为死门家主来培养,来训练,你注定脚踏尸山血海”
“十日之后是你的生辰,也是你接任死门家主之日”
“白家是帝京四大家族之首,一个家族,能屹立百年而不倒,这其中的生存之道渊源流长,白家分两个支系,为官者居帝京,行商者居龙城”
“行商做的是杀戮的买卖,杀人,杀妖,杀魔,只要出得起价钱或者拿得出等价的宝贝,月影楼都会给出一个让客人满意的结果”
白秋听着老头儿侃侃而谈,她算是听出来了,这个老头儿在给自己解释,在给自己介绍这具身体的身份,他已然知道这具身体里换了魂。
“你不杀我?”
“我该感谢你”
“你的父亲名唤白庭,是京都御史,是生门家主白君御的长子,你的母亲名唤易凤兰,贤良淑惠,你有一个哥哥名唤白羽生,有一个姐姐名唤白羽烟,有一个弟弟名唤白羽衡”
“可还有疑问?”
“没”
白秋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而眼前的老头儿就是聪明人,而且是绝顶聪明的那一种。
“你可以唤我苏杭”
“哦”
“来人,带小姐去休息”
“是”
一个等候在月影殿外的粉衫女子低眉垂首的步入月影殿“小姐,请随奴婢来”白秋跟在粉衫女子的身后,环视周围,空无一人,只有声声虫鸣。
“小姐,到了”
粉衫女子推门而入,白秋也走了进去,屋子中燃着烛火,燃着檀香,绘着山水画的巨大屏风围绕着浴池,浴池中荡漾着热气腾腾的水,水上漂浮着药草,浴池旁边放置着干净的衣裳。
“小姐,奴婢服侍你沐浴”
白秋站到四四方方的铜镜前,镜中人容颜绝美,气质清冷无双,面色有一种病态的白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阿清”
阿清上手帮白秋褪去沾满鲜血的玄衣,白秋看着镜中人的身体愣住了,伤痕密布,白秋抬手抚上那些清晰醒目的伤痕,这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小姐,水要凉了”
经阿清提醒,白秋回过神来,将目光从那些伤痕上挪开,抬脚跨入浴池之中,冰冷的身体瞬间被暖意包围。
“阿清”
“奴婢在”
“我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剑伤是比试打斗,训练中受伤留下的,鞭伤是办事不力被惩罚留下的,其余的是被野兽撕咬留下的”
阿清的语气不疾不徐,不带任何情绪,好似已经习以为常。
“我杀过很多人吗”
“八百六十三人,每一个都记录在册”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些问题吗?”
“小姐是主,阿清是奴,小姐提出的问题,阿清定当知无不言”
白秋侧目细细打量着阿清,这个阿清绝对不只是一个婢女这么简单,生得眉清目秀,气质娴静。
“水凉了”
...
白秋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未干的头发随其披散着,阿清取来布巾给白秋揉擦头发。
“阿清,这谷中可有藏书的地方?”
“有”
“带我去”
“是”
十天时间,白秋都待在弥月谷中的藏书楼里寸步不出,了解一个世界的架构,是白秋出任务的习惯,而能帮白秋快速了解一个世界的就是书籍。
通过书中记载的资料,白秋大致的了解了这个世界,上古时期,天玄大陆,五百年前人妖魔三界大战之后,修仙门派如雨后春笋应运而生。
这些修仙门派大到门生数以千计,小到寥寥几人可数,这其中之最当属修玄宗,飞花斋,圣月宫。
修玄宗宗主云天,传说他有千年修为,已经是化神阶,天玄大陆已无对手,是五百年前那场大战中的优胜者,飞花斋门主遥清,十大仙师之首,威望极高,圣月宫掌门易熙,一个貌倾天下的女人,传闻与云天有过一段情缘。
..
“小姐,今日是你的生辰,也是你接任家主之日,你该去梳洗了”
“嗯”
白秋随阿清走出藏书楼,阳光有些刺眼,白秋抬手遮目,好像很久没有看到阳光了。
天玄大陆最强盛的国家是贺兰王朝,天子贺兰连城算得上明君,贺兰王朝的国都是帝京城。
帝京城有四大家族,四大家族以白家为首,白秋所占的身体的就是白家的女儿,同样的名字,唤白秋,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
鲜艳的红衣加身,正红色的衣裳上用金丝银线绣着锦鲤祥云,贵不可言,如瀑的黑发高高挽起,一个红色的精致玉发环固发,发髻干净利落不花哨。
略施粉黛,美艳无双,白秋呆呆的看着镜中人,十天了,还是很陌生,不知为何,她以前总是能很快的适应交易人的身体,这一次却有些不一样。
“叩叩叩”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也拉回了白秋的思绪。
“请进”
房门被从外往里推开,苏杭走了进来,依旧将自己包裹得很严实,白秋很想问一问他,这艳阳天他这身打扮热不热。
苏杭的身后跟着一个华衣妇人,四十出头的年纪,风姿绰约,顾盼生情。
“夫人,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苏杭走到白秋身侧,压低声音道“她是你的母亲易凤兰,你一出生便从未见过的母亲”
苏杭前半句话让白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害怕像以往那样,被原身的至亲认出自己并不是他们的孩子,但后半句话就让白秋如释重负。
“当真和羽烟生得相似”
易凤兰打量着白秋,眸光里讶异挥之不去。
“夫人”
“你唤我什么?”易凤兰听到白秋对她的称呼,不敢置信。
“夫人”
白秋的态度漠然,语气冷漠疏离,她很清楚什么样的人在什么样的情况境遇下该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既然是一出生便从未见过,何谈骨血亲情,原身该是恨她怨她的。
“阿秋”
易凤兰潸然泪下,心中涌起愧疚,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白秋,白秋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躲开了。
“阿秋,阿娘能抱抱你吗”
“不能”
白秋背过身去,不去看易凤兰的神情,她冷漠无情的拒绝,她其实能理解易凤兰的心情,面对一出生就被抱走的骨肉,作为母亲,她的心定然也很痛。
“夫人,您不该来此”
“我---”
易凤兰无力的垂下双手,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生来便形同陌路的女儿。
“阿清,送客”
“是”
“夫人,请”
易凤兰一步三回首的离开了白秋的房间,眼泪犹如断线的珍珠,颗颗滴落在地,碎得四分五裂,正如她此时的心。
“吱呀”
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白秋才松了一口气,她在考虑,要不要逃,这弥月谷很危险,可自己又该逃往何处?
“小姐,接任仪式开始了”
“嗯”
白秋踏入月影殿,苏杭跟在她的身后,月影殿中站满了人,整齐划一的玄衣打扮。
“家主”
众人齐齐下跪,姿态放得极低。
“接任仪式,开始”
白秋伸出手接过苏杭递过来的三支清香,在苏杭的指引下参拜行礼。
“仪式成”
“我等誓死追随家主”
权利这种东西,诱惑力十足,有的人驾驭权利,有的人沦为权利的奴隶,可几世走来的白秋,对于权利已经免疫了。
“诸位请起”
白秋转身,目光落在苏杭身上,说道“苏杭,楼中之事一直都是你在打理,今后也交由你来打理”
“是”
白秋很清楚原身的分量,很清楚月影楼中谁才是王者,她于苏杭而言,可以是傀儡,可以是棋子,唯独不是月影楼的主人。
...
夜幕低垂,弯月高挂,弥月谷中膳堂里,白秋,白庭,易凤兰一家三口围桌而坐,易凤兰脸上的神色复杂,难以言说。
“你才是月影楼的主子,为何要将楼中之事交给苏杭打理?”
白庭厉声质问。
白秋抬眸看向易凤兰和白庭,目光森冷,在白庭眼中,她看到了忌惮,在易凤兰眼中,她看到了害怕。
一天时间的接触,在白庭和易凤兰看来,白秋已经成为和苏杭一样的人,一样的可怕。
“很久没有烧菜了,手艺都生疏了,阿秋,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将就着吃一些”
膳桌上摆满了菜,白秋的面前还有一碗长寿面,细白的面条上卧着一个荷包蛋,是易凤兰亲手做的,今天是原身的十九岁生辰,这是她第一次有父母陪伴着过生日,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你的命运如此,怨也无用,恨也无用”
“您为何认为我会怨会恨?我已经是月影楼家主,地位比起您,该是略高一些的”
“你---”
一句话就噎住了白庭。
“来人”
“在”
两个影奴闻声步入膳堂。
“将这一桌子菜拿去喂狗,另外将这二人逐出弥月谷,非我允许,再不准入谷”
白秋说的是逐,不是请,白庭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怒目看着白秋,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你好大的胆子”
白庭周身弥漫着怒气,和淡定的白秋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以为你是谁,敢对我颐指气使,你有什么资格,你除了冠以我一个姓氏之外,给过我什么?”
“阿秋”
“老爷,你别跟阿秋计较,她还小,你别生气”
易凤兰站出来打圆场。
“你不是问我为何要将楼中之事交于苏杭打理吗,因为我只会杀人,不会做生意,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八百六十三人,每一个都记录在册”
白秋的语气逐渐冰冷,她在替原身打抱不平,生来便沦为杀人的工具,在尸山血海里求生存,而作为她的父母,没有给予她一点温情。
“你在央求我们可怜你吗”
“呵”
白秋闻言轻笑出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滚”
“再不滚,我就让你们二人横着出弥月谷”
白秋不是善人,相反的,她是恶人。
“家主”
苏杭负手走进了膳堂,目光落在白秋身上“家主息怒”
“是我失仪了,我不该跟一只汪汪乱叫的野狗计较”
白秋起身拂袖而去,留下苏杭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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